經濟觀察報 記者 老盈盈“真真假假,事件撲朔迷離,猶如夢魘一般。”談及自身的投資損失和追討過程,陳聰感慨道。
陳聰稱其自2018年接觸鳳凰金融線下由中國金融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提供擔保(以下簡稱“中金投”)的項目,此后一次次相信鳳凰金融客戶經理的說辭,等待平臺兌付,然而等來的卻是令他失望的結果,中金投已于2020年底停止兌付本息,陳聰的投資至今依然有100多萬未能兌付。
更令他不解的是,那份由中金投蓋章、董事長簽名的董事會授權擔保決議,卻被告知其實是未經中金投董事會授權,高管私自簽署的擔保合約。兌付方案更是一拖再拖,并試圖以兌付六成的提前退出方案游說投資人平息此事。
有投資人告訴記者,針對該產品事件全國大概有925個投資者,未兌付金額大概有12億。
3月17日,經濟觀察報記者郵件中金投投資者關系處詢問相關兌付問題,截至發稿前未獲回復;3月18日,記者致電中金投客服電話,一位郭姓客服經理告訴記者“具體信息不便透露,會有市場部聯系?!兵P凰金融一眾客戶經理則對記者的采訪予以拒絕。
上述投資者致電項目融資方注冊地的政府相關部門了解情況,獲得回復:“我們已經約談過中金投,他們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是比較積極的,想解決這件事。他們也已經承諾會在近期出兌付方案,投資者本金兌付細節都會在兌付方案里體現出來。我們也往區里面做了匯報,而且也往區金融辦、政法委還有公安局做了報備,區里應該會成立一個涉及各個部門的專班,確定一個牽頭單位來負責。”
預兆
2016年,廣州投資人陳聰接觸到了鳳凰金融,最開始投了一些鳳凰金融平臺上三個月至半年的線上短期產品,從5萬、20萬……慢慢加到130萬,沒有出現任何逾期的情況。陳聰回憶,2017年年底,鳳凰金融線下財富管理的客戶經理找到了他,建議他開始購買線下固收類產品,原因是這種產品有香港上市公司做擔保更加安全,他開始購買線下50萬起投的產品。
2018年,陳聰接觸到了中金投的項目,當時知道擔保要有授權,在簽合同之前客戶經理向他提供了中金投的授權書和董事會決議,但當時鳳凰金融客戶經理表示他們公司風控很嚴,只能讓陳聰看而不允許保存。根據上述客戶經理提供的文件,陳聰判斷整個授權是正規的,因為有授權委托書、董事會決議等一系列的蓋章文件,而且擔保函也隨合同一并提供。
陳聰第一次投了50萬,他最開始買的是鳳穩盈-zjt18號產品。根據產品說明書,該產品投向的是中金投2號朗明格系列,融資方為北京朗明格咨詢有限公司,募集資金用途為補充企業流動資金,還款來源是中金投提供無限連帶責任擔保;該產品期限為一年期,按季度付息,到期還本付息,利息9.1%-9.5%不等。陳聰表示,鳳凰金融組織了年會,陳聰也加大了他的資金投入,由50萬加到300萬,只要發行了中金投項目的產品,只要他手上有錢,就會買,每個項目投50萬,至今在中金投這個項目投入了300萬。
當時因為海航項目陸續出現問題,鳳凰金融也受到波及。陳聰及投資人詢問鳳凰金融客戶經理相關情況,當時客戶經理回復說,相關方已經通過自身公信力要求海航兌付,并且海航也兌付了部分資金,剩余資金鳳凰金融自身墊付了兩個億,別的產品肯定沒有問題,如果有問題,鳳凰金融有能力解決及兌付。
2020年9月11日,陳聰發現鳳凰金融線上產品停止了兌付,當即致電客戶經理,詢問線上的兌付會不會影響線下的產品,客戶經理的回復依然是絕對不會,因為線上線下產品由兩個不同的部門執行管理,當時的陳聰因為線上產品不多,選擇相信了客戶經理的說法,繼續等待產品兌付。
天津投資人惠蘭向記者介紹,她的投資在2020年上半年已經出現了兌付難題,去年9月中旬,她去了鳳凰金融所在地,很多的員工已經不在職了,接待她的人簡單回復了幾句,讓投資人填表登記后就沒有進一步解釋;并且她沒有被允許進入財富管理中心,未見到相關負責人。
波折
2020年10月19日,中金投一紙公告又引來投資人的關注。
2020年10月19日,中金投公告稱,該公司董事會獲悉,該公司行政總裁兼執行董事羅銳及執行董事關雪玲未經董事會授權之情況下,聲稱代表中金投簽署若干擔保合約,以擔保該公司兩間附屬公司及外部若干其他公司發行之若干金融產品之償付責任,其中該等金融產品之部分所得款項已借予獨立于該公司之第三方。根據現時可得之資料,事件于2017年至2020年6月期間發生及該公司于該等擔保合約項下承擔之償付責任合共金額約為人民幣13.7億元。
公告稱,董事會已成立由陳旭明、張際航及方飛躍組成之調查委員會調查事件。2020年10月16日,該公司已終止委任羅銳及關雪玲在該公司的相關職務。
在投資者看來,這紙公告意味著中金投不承認現有在鳳凰金融在售產品中的擔保責任。陳聰回憶,當時客戶經理稱鳳凰金融高層已經跟中金投溝通,給予答復是僅僅是公司內部管理問題,并且接下來兩個月產品會正?;乜?,但是陳聰當時已經感覺不對勁了,兩天后致電相關市政府12315投訴及報警,當時其獲得金融辦部門的回訪電話,建議陳聰“如果能正常回款,可以不用理會上市公司公告?!苯酉聛淼膬蓚€月,陳聰買的兩個中金投項目到期了,正?;乜?00萬本金,其它項目利息也正常兌付,一直到2020年12月14日最后一次正常付息,陳聰還有剩余100萬本金及部分利息未兌付。
2020年12月22日,中金投單方面宣布剩余未兌付金額分12期付款,沒有經過投資人的同意,發了單方面分期還款函,安徽投資人王行決定到中金投確認中金投擔保函的有效性,中金投給予當時在場的投資人的答復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然后中金投宣布停付所有的利息和本金,表示將在2021年1月公布具體的實施方案。
不過,中金投沒有如期公布相關方案。2021年1月12號,王行向北京第四人民中級法院對中金投提起訴訟?!奥蓭熆戳撕贤部戳藫f議和董事會協議,所有的材料給他看了,他說這個只是合同違約,打官司勝訴是沒有太大的懸念。唯一的問題就是最后法院判決有沒有錢的問題,因為中金投抵押的財產,法院現在查不到?!蓖跣懈嬖V記者。
2021年2月5日,陳聰也采取了相關措施,到廣州市經偵支隊報案。
3月10日,眾多投資人收到了一份由朗明格發布的《關于增加多元化溝通渠道的公告》,里面表示我司服務的對象都是中小微企業,受疫情和經濟大環境影響嚴重,服務企業還款能力嚴重下滑,回款無法滿足兌付要求。我司停止按照原合同還款兌付,提前按照新規則還款。我司將根據回款進度,為各位投資人提供大病治療資金退出通道、應急資金退出通道、一次性轉讓快速退出通道等多種方式兌付投資人?!坝型顿Y人反饋提前退出方案,僅僅兌付六成,我們大多表示不能接受?!标惵斦f道。
3月12日,陳聰再次到廣州市經偵支隊報案,這次經偵支隊的相關人員讓他填了一份報案表格,并交待他整理好一份資料和報案書遞交給他們,他們會逐級上報。
疑惑
投資人稱他們搜集上述產品材料和證據后發現,產品投向遠不止朗明格一家公司,還涉及北京融信嘉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融信嘉”)、中金恒豐科技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金恒豐”)、北京中港佳鄰商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港佳鄰”)和北京中金港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金港”),而且他們發現鳳穩盈投向中金投的項目分別在田東縣農村產權交易中心有限公司和天安金交中心掛牌,分別融資11.8億和2.937億。
啟信寶信息顯示,朗明格的大股東是融信嘉,融信嘉的大股東則為中港佳鄰,中港佳鄰工商資料穿透后大股東是一家名為“天津金悅海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的企業,已經于2019年12月25日被注銷,但詭異的是這家公司背后的股東為中港佳鄰,持股比例100%。而在這眾多的企業的高管中,出現了羅銳和關雪玲的名字。
投資人給提供的一份顯示為中金投的董事會決議書的文件,其中稱,2018年3月27日,中金投召開了董事會全體會議,一致同意并通過以下決議:董事會同意授權首席執行官羅銳負責中金投在中國境內融資、擔保等相關事宜,包括但不限于商務洽談、協議簽署。授權期限至2020年12月31日,決議上有中金投公司的蓋章和董事長陳旭明的簽字。
令投資人感到不理解的是,2018年,中金投董事會授權了羅銳負責相關融資事宜,為何最后又認為他們是私人擔保行為,他們覺得中金投有惡意逃債嫌疑。在隨合同附帶的擔保承諾函中,記者看到其中顯示,中金投出于真實意思表示為融信嘉、中金恒豐、中港佳鄰、中金港和朗明格在交易所掛牌的所有產品提供不可撤銷的連帶責任保證擔保,授權代表人為羅銳,并蓋有中金投的公章。
陳聰認為,擔保函里的有些條款例如“如果債務人未按基礎債權協議的約定在該金融資產兌付日12:00前向債權人足額支付當期應付款項,則擔保人應于兌付日14:00前將代償款足額劃入天安金交中心指定賬戶”是比較嚴謹的,所以投資人稱會選擇相信這個擔保函,但是宣傳產品手冊、擔保函、董事會授權書、董事會決議等一系列材料由產品受托管理人和銷售方鳳凰金融提供,投資人根據提供的資料的真實合法進行初步審核,作出風險承諾,但材料真假具體也無法確認。
根據公開資料介紹,中金投具有26年香港主板上市背景的多元化金融服務集團,主要從事向中小微企業及個人提供融資服務,業務范圍包括直接貸款業務、融資租賃業務、融資擔保業務等。中金投2020年中期業績財報顯示,疫情引致新增貸款減少而令到集團的凈利潤下降約50%及收益較去年同期下降約26%。貸款管理規模約38.85億港元,較 2019年底下降約11.8%;利息、擔保及融資咨詢服務收入約3億港元,較2019年同期約 4.15億港元減少25.9%。中金投股價長期在1港元-2港元每股之間波動,截至3月19日收盤,中金投的股價為1.85港元/股。
(應采訪對象要求,陳聰、惠蘭、王行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