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是科技評價體系改革的一個“大年”。一系列重磅舉措,引起了科技界的熱切關注和強烈反響。
修訂《國家科學技術獎勵條例》,“推薦”變“提名”,保證程序透明;基于信任的科學家負責制、“揭榜掛帥”、經費使用“包干制”,在激發創新活力的同時,也為科技人員“松綁”“減負”;出臺破除“唯論文”不良導向硬措施,明確論文發表數量、影響因子等不得與獎勵獎金掛鉤……
“可以說改革的力度是空前的,改革的方向是進一步回歸科技初心。”全國人大代表、中國工程院院士余少華說。
那么,改革取得的成效如何?評價體系的未來在哪兒?接受《中國科學報》采訪的多位代表委員各抒己見。
改革成效:須在正確道路上持之以恒2020年,評價體系改革打出了組合拳。如今,科技人員是否已經看到了切實的改變?
“我的答案是沒有。”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科學院院士周忠和說。
他舉例:一個年輕人發了篇《自然》,單位覺得他的科研水平還沒那么厲害,貢獻也沒那么大,最關鍵的是不能“唯論文”。因此沒有給他升職,也沒有漲薪。沒過多久,另一家單位把他挖走了,工資漲了一兩倍。
“在現實中,類似的情況常常發生。”他對《中國科學報》說,“任何一個科研單位都不是一座孤島,單位內部的評價體系,總是受到大環境的影響。”
一家科研單位,不按“帽子”發工資,可能很難引來有“帽子”的人才;一所大學,不看重論文和獎項,但只要急功近利的學術氛圍還在,教授們就不可能在象牙塔里獨善其身。
在周忠和看來,科技評價體系改革這件事,急不得,也急不來:“就像一個病要慢慢調理。我們也不能指望出一個規則、一個條例就立竿見影,科學界必須從細節做起,抓制度、抓落實,在正確的道路上持之以恒。”
但他也并不悲觀。因為他看到,在一些細微的地方,改變正在慢慢發生:在參與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評審時,他發現無論是科研人員寫申請書,還是評委做評判,都越來越強調研究方法的創新;身邊的一些年輕人,過去只盯著發文章、拿獎勵,現在思想也有了轉變,對科研工作的質量、貢獻和原創價值有了更全面的認識。
“大環境在變化,人們的觀念在變化。這就是最重要的。”他說。
評價標準:繞不過去的同行評議論文、職稱、學歷、獎項、帽子,都不能真實而全面地反映一個人的學術水平和科研貢獻。在人們熱議“破唯”之后立什么時,“同行評議”被一次又一次提起。
“同行評議、國際評估,是科研評價‘鐵的定律’。”周忠和說,“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出現了很多問題,比如打招呼找關系的文化土壤仍然存在,大大削弱了同行評議的公信力;隨著學科分化越來越細,如果‘小同行’不夠小,就會導致評價結果不準確;此外,同行評議對科研人員的學術鑒賞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同行評議令人“愛恨交織”,甚至有人認為這種方式不適合中國的文化土壤,進而提出用別的制度去彌補。
“同行評議是科研評價的核心,是繞不過去的。如果一定要繞,就會有麻煩。”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員黃力說,“因為被評價者的水平或能力是一個復雜的東西,強行把這種復雜性剝離掉,只剩下各種客觀指標,那就只能得到簡單粗暴的結果。只有真正的小同行,才能結合客觀成績和主觀判斷,比較準確地評價一個人。”
黃力曾專門關注過北美和中國香港等地區的做法,他認為一些制度可供借鑒。例如在一個研究所的研究室里,專門成立一個評議小組,由研究所分管領導、研究室主任、一至二位課題組長代表組成。每隔兩到三年,這個評議小組的課題組長代表進行一次輪換。“單純從制度上來講,這是不難做到的,而且很多地方的實踐都證明效果不錯。”
“問題是我們沒有這方面的成熟文化,做起來有難度,不過,只要我們選對方向堅定走下去,文化上的障礙會慢慢消弭。”黃力說。
提前布局:臨時抱佛腳是來不及的余少華還提出,科技評價的“遠見”至關重要。
“基礎研究是科技創新鏈條的上游環節,我們現在面臨一些技術瓶頸問題,是因為過去對基礎研究重視不夠、布局不遠、堅持不久、措施不及時。”他說。
當前我國已經實現大規模應用的技術,如信息技術、新材料、人工智能、新能源、機器人、醫療技術、納米技術、生物技術等,大都是從數十年前就開始部署的基礎研究成果中逐漸發展起來的。而現在的基礎研究成果,則可能在二三十年后才能大規模應用。
“如果我們今天的基礎研究投入不足、眼光不遠、堅持不久、部署不及時,未來我國面臨的技術瓶頸問題只會越來越多。”余少華指出,“因此,我們的科技評價和獎勵激勵體系,應該更多鼓勵‘十年磨一劍’的堅持精神,而非‘一年磨十劍’的短期打工行為。”
(原標題:評價體系的“病”要慢慢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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